南霄还是认出了她。
“方小姐,要去哪里?”他的嗓音今日有些低哑,不像方念在电话里时听到的那样饱满有力。
方念站在那里,没有再往前走。她漆黑的瞳仁里仿佛斥着周遭冷冽的空气。
“我大哥呢?”她面无表情,可一只手却紧紧地攥着斗篷的一角。
贺南霄被她一眼不眨地紧盯着,原想张口,却又闭上了。
方念上前一步。
“我在问你,我大哥呢!”她吼着质问他,声音与一阵响雷撞在了一起。
大片大片的雪从天空落下,方念红了眼,雪迷了他们两个人的眼睛。
贺南霄摘下头上的军帽,别过脸去。
只他这一个举动,这些天方念悬着的那颗心仿佛一下就碎了满地。喉头有血腥气不断弥漫,好像刚才那一声嘶吼的质问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她的哥哥大概是没了。
僵直的身体猝然倒下,大雪簌簌地扑向她苍白的脸还有她空洞的眼睛……
“方小姐——”
贺南霄冲上前去,方家那些下人也快速围了过来。
“小姐!小姐!”他们唤着方念,方念却已经没有一点反应。阿青哭起来抱着方念对众人喊:“去找大夫!快去找大夫!”
所有人都在哭着,乱着,只有贺南霄开了口:“我去找。”这话甫一说完他便转身跑向停在外面的汽车……
昏迷中的方念迟迟没有醒来,她的身子烧得滚烫,时不时还有梦魇。贺南霄就近找来的一个大夫说她这是心症,不好医。贺南霄忍着气打发他走,又驱车回航空队找他们的军医。
这位军医是个德国人,不说虚话也不说大话。用西医的法子给方念诊断了一番,这才对贺南霄说:“这位小姐心肺部有旧疾,今天突然再犯,与波动的情绪以及身体的抵抗力有很大关系。打针、吃药只能让她暂缓过来,如果想要完全康复,需要好好调理身体和心情。”
“好。”贺南霄点点头,对军医说:“请您多费一点心,后续我们会好好照顾她。”
军医笑了笑,随口问道:“是贺队长的妹妹?”
贺南霄“嗯”了一声,回答道:“是妹妹。”
军医拍了拍贺南霄的肩,安慰道:“不要担心,她还年轻,会恢复得很好的。只要当哥哥的多让着她,让她开心就可以。”
医生的安慰似乎真的管用,贺南霄松了口气,对他说了一声“谢谢”。
军医给方念打过针以后,留下几副药便离开了。他没让贺南霄送,只是临走时又嘱咐贺南霄说:“她现在需要家人的陪伴,你应该留在这里。”
“家人”这两个字令贺南霄的心口堵了一下,他回头看了一眼病榻上的人,应下了军医的话。
这一晚,贺南霄真的没有离开。他守在方念的门外,思绪复杂……
方诚的事他有责任,他不该只想到一个解决方法,并且还自以为是地认为万无一失。那是两条人命,甚至应该说是三条!他把日本人想得过于善良了,也把自己如今所效忠的人想得过于简单了。而说到底,还是自己太过天真和幼稚,前有九·一八事变的尸山血海,都还只是一道“不抵抗”政策应付了之,如今的三条人命在他们的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?!
贺南霄夹着香烟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,眼睛里的红血丝也逐渐密织。他抬头看着暗夜的天空,除了苍凉的雪,什么也没有。他凑近烟嘴深吸了一口,只觉得自己被困在这复杂的思绪中没了出路……
隔着一扇门,方念从床上坐起了身。夜里的寒意使她咳嗽起来,一阵紧过一阵,她觉得很不舒服,想找人来。
而守在门外的贺南霄此时也听到了,原想直接推门进去,但犹豫了一下,还是敲了敲门, “方小姐,我进来了?”
伏在床上的方念微微愣了一下。没有理会,又继续咳了起来。
贺南霄担忧,也不顾什么了,推开门,走了进去……
ps:从此以后,念念就是一个人了……呜呜,这章好难写,写到快三点,困不行了,就这样/(t o t)/~~
第六章 大哥
卧室的门被推开,又很快关上。方念咳嗽着抬了抬眸,在烛影间看到男人身着军服的背影。有些恍惚。但趁他转身之际,她很快垂下了眼帘。
“大夫开了药的,方小姐请稍等一下。”贺南霄进屋,很快地便关了门,是怕她病中再受寒。关门转过身后,却也不太敢往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