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这个世界的营养。
默默无闻,而又臭名昭著的,
活着。
15
妈妈的表情逐渐难看,但依旧傲然扬着下巴,保持着端庄。
然后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。
「你以为还钱就能两清吗?你的命是我给的,我的恩情你这辈子也别想还清!」
「那我把命也还给你啊……」
我忍不住抽噎了起来。
可两只眼睛,却透过朦胧水雾,死死地看着她。
上一次泪流满脸,还是三年前。
一个艳阳高照、有些燥热的下午。
一个工作多年的大姐唠起了嗑,说她都快 40 的人了,却一直被她爸妈当成小孩子,每次打电话,总得叮嘱她过马路要先左看再右看,叮嘱她下班时要往人多的地方走,叮嘱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,不要买路边的小吃,不要捡地上的食物,不要跟陌生人走……
同事们纷纷附和,争着抢着讲出自己一把年纪了却还被父母当小孩子的趣事。
唯有我,低着头,用撑额的手掌遮住半张脸,泪珠就那么猝不及防地、噼里啪啦地往下落……
那时我 23 岁,第一次知道:
原来父母的爱是可以保鲜那么久的。
16
妈妈似乎有一瞬间的慌神,因为她下意识地扶住了爸爸的手臂。
可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。
「就是死,也是欠我的。」
「是我让你看到了这个世界。」
我感到绝望。
17
许是对我太过失望,妈妈不再事事针对我讽刺我了,但也不再理我。
「我回来时看见培政的车停在小区门口,是不是来找欢欢的?」
「真的?那我得赶紧给欢欢打电话!」
「那丫头因为这几天小孙不接电话,哭得嗓子都哑了,等会儿陪我去楼下水果店一趟,我买点枇杷给欢欢送去。」
「也不敢多买,欢欢小时候就是蛀牙,牙口不好,不能吃太多甜的。」
其实从回来的第一天起,我的嗓子就是哑的,因为肿瘤已经侵犯、压迫喉返神经了。
但好像,根本没有人记得我原本的声音。
我从房间走出来,刚在沙发上坐下,上一刻还沉浸在喜悦气氛中的妈妈瞬间冷了脸。
她将电视一关,漠然地朝自己房间走去,然后将门摔得震天响。
爸爸一直觉得我上次和妈妈说要把命还她的事情太过分,也还生着气,一声不吭地拿起茶几上的保温杯,接了杯热水,也回房间了。
不多时,里面便传来了轻快的说笑声。
声如洪钟地,冲击着我的耳膜。
我在家里,又一次沦为了隐形晚.晚.吖人。
但没关系,用不了多久,我就会在这个家里发散着臭味,让他们再也无法忽视。
18
计划失败。
因为龟孙威胁我了。??
说我再不出现,他就要上门讨说法。
我就说他是个骗子。
偏要让我,不得安息。
19
我陪他去河畔放了烟花。
黑色的河面被绚烂的花火点亮,微黄的路灯下,淡青色的烟雾缭绕,又被微风吹开,缱绻不舍地飘散向远方。
他抬手看了眼手表,浓密的眉毛向上一挑,然后微侧着头看向我,长长的睫羽下,映着色彩斑斓的光。
「12 月 31 日 19 时 59 分,刘朝祺,你该履行承诺了。」
他的神情莫名有一种要看好戏的愉悦感。可他气息不稳,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「你说过了今年就会迎接新生,还有四个小时,我只允许你再渣四个小时。过了零点,你就得对我负责了。」
原本预计今年就能还清父母的债,就能毫无负担地远走他乡,抛下恶名与劣迹,摆脱自卑和怯懦,一身轻松地奔赴自由。
如果那时他刚好单身,如果那时他还心意不改,我就能有胆量,也能有底气地与他站在同一处。
可是好可惜啊,上天它并不眷顾我。
在迎来曙光的前夕,因为一场持续的咳嗽,我被查出了肺癌晚期。
我用半年的时间将他推远,祈祷他真的可以把心思放在别处。
可他找了林欢。找了那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