昂着头,顶着火辣辣的脸,用一双鄙视的眼睛轻飘飘地盯着他,道:「所以你不是不敢打人,你只是不敢打外人。」
34
2 月 28,刘朝祺 27 岁生日的前一天。
林云霞收到了女儿的最后一封定时邮件。
邮件中附有银行卡的密码,及一段简短的文字。
「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知道我死亡的消息了吧……」
刚看见第一句话,林云霞的心脏就重重地抽搐了一下。
霎时觉得天地都开始扭曲起来,屏幕上的字迹晕晕散散,无法看清。
她堪堪定住身形,又伸出微颤的手指,死死抠住了座椅的靠背,指甲因太过用力而发白,字迹这才重新聚拢,并逐渐清晰。
看见她的异样,刘建忠也聚拢了过来。
「肺癌晚期,治不好了。
抱晚.晚.吖歉没有活成您心中女儿该有的样子,也辜负了您之前愿我朝气蓬勃、平安吉祥的期待。临别之际,我想给您汇报一下我的一生。」
「我当了 6 年的留守儿童,做了 6 年的住读生,在津城学习加工作共耗时 8 年。
品尝了大盘鸡,油泼面;
坐了火车,地铁;
看过了乡村的泥泞和朝露,城市的烟雨和星辰;
读了不算少的书,认识了不太多的人;
大半生都在漂泊,却来不及欣赏一处风景;
没看过电影,没吃过外卖,没浪费过任何一个休息日,花过一分不该花的钱;
有坚强地活过,但很遗憾,结局没有成功。
2023 年 2 月 28 日,很抱歉我只能把生命延长到这里了。
体会过,很缤纷,不遗憾。
妈妈,我把 27 岁的刘朝祺还给你了。
连同她享受过的人生,用过的钱,从你身上掉下的血肉,一点不剩地还给你了。
林云霞女士,在余下来的日子里,愿你幸福。」
林云霞将文字前前后后翻阅了几遍,突然给自己披上外套,又把钥匙、身份证、瓶盖、牙签盒等乱七八糟的物件往包里塞,仓皇无措的样子,刘建忠拉都拉不住。
「别碰我,我的祺祺怕是要寻短见了,我得去找她。」
「卡呢?」
她看向刘建忠,嘴唇都没了颜色,问:「祺祺给的银行卡呢?」
「快拿出来给我,我去还给她。」
「她的钱我一分都不要。我要她的钱干什么?她想还清我的债,呵,想都不要想!」
林云霞有些语无伦次地碎碎念,将刘建忠钱包里女儿给的银行卡抽走后,又拿走了抽屉里的存折和金条。由于手不稳,光滑的金条往地上掉了好几回。
嘴里是一刻没停。
「祺祺得了肺癌,我得去救她,我得让她好好活着,让她看看我又为她付出了多少,看她到底还不还得清……」
「别拿了,全拿出来小心弄丢。」
刘建忠想拦,却拦不住。因为这一刻,林云霞的力气大得出奇,倔得跟头牛似的。
一次次拉扯中,刘建忠终于忍无可忍,喊出了那句话。
「还救什么救,她早没了,死透了!」
林云霞一顿,不可置信地看向他,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。
又翻出手机不断地佐证:「不可能,她刚给我发过消息,你看,你看,13 点 16 分,就是刚才,不信你自己看……」
「都是定时发送的。」
刘建忠将掉落的金条捡起,擦了擦,放好,不敢看林云霞的眼睛。
声音也是低到听不见:「除夕前一天我们就见过她的尸体了,你忘了吗?」
「那不是祺祺!」
怎么可能,那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。她的祺祺,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离开了。
林云霞松了口气,赶紧否定,「祺祺根本就不长那个样子!」
那个样子她好陌生,好陌生,眉眼轮廓她都没有一点印象。
她敢笃定她不认识那个人。
刘建忠:「她的右手小晚.晚.吖指上有道疤,是三岁那年被铁丝勾过留下来的。我看见了。」
又补充:「不过我没敢看,当时听你说不是,就没说这个。」
林云霞一愣,尸体的手指她还真没注意。
但还是不信:「那也不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