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名字是“休息室”,但和寻常人印象中的不同,这里的面积宽敞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,就算用来开张家庭餐厅都绰绰有余。
“完全就是资源浪费吧――”外人会这样想无可厚非。但这里原本就很少有人来,绝大部分的病房都是空缺下来的。
“喔,你来了啊。”
保坂先生态度亲切地向他打招呼,然后朝搀扶着他的护士小姐点头致意。
剩下的五人中,有一位是穿着白大褂,身材瘦小的年轻医生,脖子上的听诊器还没有摘下来。
坐在靠近门口的座位上,是满脸不耐烦的女人。她的年纪约莫在四十岁,穿着碎花长裙。体型略显丰腴,但还没有到发福的程度;十指涂着寇红,脖子和手上悬挂着看起来颇为沉重(无论是物理意义上还是背后的价格)的项圈、挂坠等首饰,给人一种贵妇人的印象。
坐在保坂先生旁边的,是看起来和他年龄相近的老人。须发的白化程度要比保坂先生稍好一些,但头顶只剩下毛绒绒的浅薄一层,贫瘠的土壤般光秃秃的。和神采奕奕的同伴不一样,他目前正闭着眼睛打瞌睡。
剩下的两人是关系密切的年轻女性,和只有六、七岁的男童。从年纪差距上看,大概是母子。那孩子原本趴在一旁的沙发上,聚精会神地看着绘本。在见到有人进来后,母亲迅速地将孩子拉回身边,抱到膝盖上,同时用戒备的深色盯着他看。
保坂先生向他示意了座位的位置。小说家从瘦小医生的旁边走过,然后不客气地拄着拐杖坐下来。
“要茶吗?”
保坂先生打开水壶,才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开口。
“不好意思,茶包泡完了。”
“我去拿吧。”
小说家身后的护士小姐迅速地回应,转身离开了病房。在她走过中年女人身边的时候,他清晰地听见了咋舌声。那是表达不满、厌恶或是轻蔑的声音。
护士姐姐离开后,休息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。小说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个人。正如之前所言,这栋病楼里的人们都是伤情和病情较为轻微或者稳定的类型,乍一眼看上去和常人没什么区别,不如拄着拐杖的小说家那样显眼。
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,依旧能注意到。中年妇女放在桌底的脚上打着绷带,和他算是相近的类型;保坂先生和他身边的老人,手臂上有针孔的痕迹。最为明显的是那个小孩子,浑身的肌肤比常人更为惨白,皮肤表面就像涂抹上了石灰,在灯光下尤为显眼,大概是白化病患者。
男孩的母亲,外表看起来很健康,或许是来照顾孩子的吧。只是,她的神情中充斥着某种濒临极限的疲惫感。女人蜡黄的脸色,枯萎的手指和干瘦的脸颊,大而外凸的眼球里布满血丝。
“我说啊,我们每天都来这里坐着,真的有必要吗?”
就在这时候,中年女人一脸烦躁的表情开口了。
“通过和别人聊天,在这段时间维持社会联系,同时保持心情的放松和愉快,这样做对您的身体有好处。”
瘦小的医生干巴巴地回答。不知为何,他的态度颇为冷淡,目光落在天花板的方向,虚无缥缈的视线,没有看向任何人。
“哼,看着你们这群人,我的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啊。”
她冷笑着回答。
……咦?
这是怎么回事呢?
小说家的目光在苦笑着的保坂先生、怒气冲冲的中年女性、表情麻木的医生三个人身上转来转去。
他还没来得及适应这里的氛围,结果却被吓了一跳。和想象中的气氛完全不一样,而且这些人之间的冲突和矛盾,似乎是早在此之前,就已经发生了――
小说家有些明白过来,为什么护士姐姐刚才会那么爽快地转身离开,真是个狡猾的家伙。
“柴田夫人,现在是在新来的孩子面前,这样是不是不太好……”
“啊?你说什么?是想要来指责我吗?”
被称为“柴田”的女性,伸出手指和尖锐的长指甲,指着面前的母子两人。
“我说啊,你们这群家伙给我搞清楚,罪魁祸首是这两人吧?你们不应该想想如何处理吗?堀井医生,说到底,这是你们医院的责任吧?”
“……”
堀井医生这一次干脆没有回答。只是继续瞪着空无一物,连污渍都不曾留下来的雪白天花板,仿佛那里隐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一样。
这种无视的态度,显然再度激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