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蔺青阳本想在瞭望台待上一晚,目光不经意扫过船屋,见那里一片漆黑,想起南般若把案桌上的烛台也都扔了。
“笨东西。”
他沉着脸踏入船屋,视线漫不经心扫过,只见一个柔弱的轮廓伏在床榻上,被褥也没有,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。
蔺青阳走到近前,冷冰冰垂眸。
良久,伸出手指一探——她的眼角和鬓发果然冰凉濡湿。
哈。
赶走了他,自己又饿又冷又怕,缩在这里哭。
蔺青阳气笑。
他拎住她的细胳膊,把她拽进怀里。
她绵软推拒的力道连蚂蚁也不如。
“好了好了。”他垂头亲吻她可怜的眼角,“怪我,都怪我。”
她忿忿推他,浑身写满了抗拒。
他强行将她桎梏在怀里,温声安抚她:“是我没有说清楚。般若你想想,我身处万丈高空,距离雾都那么远,即便有心,也生不出翅膀飞到前线去——军情再紧,也急不到这一时半刻,对不对?”
她的身躯微微发颤,半晌,不情不愿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
他把她往身上搂了搂:“我就是担心你身体,想要留下来陪你,一时情急,口不择言惹你生气。”
她轻声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
“好般若。”他叹息,“不吵了好不好?与你置气,我心脏揪着疼。”
南般若沉默一会儿,轻声问他:“你说,像我这样的身子骨,生在平常百姓家,真的活不下去吗?”
“是啊。”他垂头轻啄她的乌发,叹道,“就是这样残忍的世道。”
“我就是想着,”她带了点鼻音,微有一点哽咽,“就是,就是希望……倘若我这样的身子骨,生在寻常百姓家,也能有活路……蔺青阳,那该是多好的世道啊。”
他扯了扯唇,下意识想要轻嗤一声,却看见了她的眼睛。
黑暗中,她的双眼明亮炽热,就这样,眼巴巴望着他。
僵滞。
片刻,他喉结滚动,低嗯一声,抬起手指,虚虚抚了抚她的眼睛。
真是……比直视烈日还要刺眼。
*
天舟继续前行。
南般若把船屋里的东西扔得实在太过干净,蔺青阳好不容易在床榻下的暗箱里找到一张毯子。
两个人挤在一张毯子里,倒是别样温馨。
她裹得像只小雪人,时不时歪身撞到他身上,冲他弯起笑眼。
蔺青阳拿她着实没办法,即便这是美人计,也难免令他生起几分慈悲为怀、顾念苍生的诡异情绪。
很是割裂。
苍生……什么东西?
白云如流水划过天舟两侧,日升月落,平静的时光飞逝如梭。
晃眼便是两日。
蔺青阳照例喂食蜜水时,忽然察觉南般若不太对劲。
垂眸,与她对上视线。
南般若恍惚眨了眨眼,抬起手,轻触他冰雕玉琢的侧脸。
“蔺青阳……”她问,“你好怪,脸怎么像木头一样?”
蔺青阳眼角一抽。
“你没吃解药?”他问。
她迟钝地思索了一会儿,轻啊一声:“不死药……时辰到啦?”
他深吸一口气,探手往她身上摸。
环佩、坠饰、簪子、白玉瓶,一件也不剩下。
他气到笑出声来:“你倒是扔得挺忘情啊南般若。”
南般若慢吞吞张大嘴巴:“……啊。”
她露出一点心虚的表情,顷刻便转成色厉内荏、凶巴巴的模样,“你从来没有那样凶过我!”
蔺青阳闭了闭目。
他咬牙切齿:“这万丈高空,我上哪里给你弄解药?”
他起身便要下令舰队停止前行。
南般若急忙拉住他:“你不是说快到雾都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