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荀说,我去。
左墨镜一拍桌子站起来,说,你不是吧,阮荀,你不是都定了周六要去a市参加capc论坛吗?
阮荀说他让其他人去了。
果然,左墨镜要我打电话问狗哥去不去,就是为了看戏,他早就知道狗哥周六有安排了,才执意让我打电话。
我说,狗哥,你可以不用去的,而且未必你会觉得好玩。
我想他是工作的人,总和我们学生是不一样的,我并不想把他的时间表同我的绑定在一起,也许那样会有觉得开心的时候,但同时也很自私。
他扬扬眉,说,你不想要我去吗?我刚刚才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,你这么快就想把我甩开了?
我一时语塞。
不是不知道说什么,而是发现说出来矫情。
有些人的好只能放在心里,说不出口,因为太沈太实,任何言语都是对它的轻薄,无论是多华美的语言。
我蹲下身,捏了捏鼻子,把地上的酒瓶碎片都捡起来。
有些记忆很快就会忘却,而另一些却是记住了就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丁彦祺说我是一个耿直的人,别人对我好,我会加倍还会去。
那我应该怎么对狗哥,才能表示他在我的心里是那个无法计算倍数的人呢?
全部吗?
真怕我的全部还是不够多。
虽然今年冷得晚,但是我们去东山沟的时候红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,稀稀疏疏的还剩下几撮,算是给远道而来的我们饱饱眼福。
方璠说,把你男人看好,别让他来骚扰我的佳佳。
呸,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?
我说,狗哥凭什么看上你的佳佳?别人有钱有貌有文化,自带霸王属性加成和天生easy模式,他吃饱了撑的才会去勾引你的佳佳。
方璠表情极其扭曲,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说,我怀疑他就是吃饱了撑的,不然他咋和你在一起了?
我动了动嘴,说,幸运女神眷顾我吧。或者上辈子他把我欺负成条狗,这辈子他来弥补他的过错了。
话是这么说没错,不过我也在想,为什么呢?
或者说,我想要知道的并不是为什么,而是这段感情何去何从。
想要知道它生长在哪里,会长多高,会长多大,会不会更茂盛,有没有足够的养分,有没有肥沃的土壤,也许就像山顶的那些大树吧,我想知道,我们的感情是不是有一天会像这些屹立於天地间的古老树木一样,不畏狂风暴雨,不惧地裂山摇,日覆一日年覆一年的永不停歇的成长着。
阮荀说,在这照张相吧。
我们合了影,我又单独给他拍了一张。
透过镜头看他的时候,就仿佛是滤掉了某些杂色一般在看他,没有光芒,没有仰望,没有隔阂,没有畏惧,有的只是阮荀,和他背后那颗大树。
只有阮荀。
只有他。
只有我的狗哥。
他站在那里,他甚至没有多少笑容,只有紧紧注视着镜头的双眼。
我想他在看我,他也在透过镜头看我。
左墨镜曾经对我说,那个故事里,最可怜的是阮荀,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得到。
那时候我只是堵,因为我尚且不清楚那里面的痛。
可这一刻,我突然就清楚了。
我无法表达我清楚的是什么,我只能说,那就是一种痛,连骨头都在痛。
和他背后那颗屹立在悬崖上的大树一样,经得起风吹雨打,经得起石流山泥,经得起烈阳雷电,经得起岁月变迁,成百上千年,它那样繁茂那样庞大,不知道根系多深多广,已然与山体共存。
可是,悬崖上,只有它一棵。
不会再有第二棵那样的树了,因为所有的养分早已经被庞大的它汲取完了。
只有它一颗,成百上千年。
就是那种痛。
也许曾经来过一只猴子,也许树下长过一株花,也许山崖上攀爬到它脚下几缕藤草,可都不见了。
也许曾经在它旁边意外长过一颗小树,它呵护过,爱怜过,照料过,愿意把养分都贡献出来,祈盼着终於有一天,它们能共同走过接下来的成百上千年。
但还没等那棵树长得和他一样,可能就被上山砍柴的人劈成了木料和柴火。
它又只能是一棵树了。
我按下快门,胸口痛得发麻。
这样真好